徵征聯合會計師事務所是台中中區會計、稅務及薪資委外暨相關之人力資源管理會計服務推薦最佳稅務後盾

 

台中潭子漁會稅務諮詢, 台中工廠登記會計師事務所, 台中豐原外國機構在台投資證券專戶之稅務代理人會計服務推薦

沈從文:瀘溪·浦市·箱子巖  由沅陵沿沅水上行,一百四十里到湘西產煤炭著名地方辰溪縣。應當經過瀘溪縣,計程六十里,為當日由沅陵出發上行船一個站頭,且同時是洞河(瀘溪)和沅水合流處。再上六十里,名叫浦市,屬瀘溪縣管轄,一個全盛時代業已過去四十年的水碼頭。再上二十里到辰溪縣,即辰溪入沅水處。  由沅陵到辰溪的公路,多在山中盤旋,不經瀘溪,不經浦市。  在許多游記上,多載及沅水流域的中段,沿河斷崖絕壁古穴居人住處的遺跡,赭紅木屋或倉庫,說來異常動人。倘若旅行者以為這東西值得一看,就應當坐小船去。這個斷崖同沅水流域許多濱河懸崖一樣,都是石灰巖作成的。這個特別著名的懸崖,是在瀘溪浦市之間,名叫箱子巖。那種赭色木柜一般方形木器,現今還有三五具好好擱在嶄削巖石半空石縫石罅間。這是真的原人住居遺跡,還是古代蠻人寄存骨殖的木柜,不得而知。對于它產生存在的意義,應當還有些較古的記載或傳說,年代久,便遺失了。  下面稱引的幾段文字,是從我數年前一本游記上摘下的:  【瀘溪】瀘溪縣城四面是山,河水在山峽中流去。縣城位置在洞河與沅水匯流處,小河泊船貼近城邊,大河泊船去城約三分之一里。(洞河通稱小河,沅水通稱大河。)洞河來源遠在苗鄉,河口長年停泊五十只左右小小黑色洞河船。弄船者有短小精悍的花帕苗,頭包花帕,腰圍裙子。有白面秀氣的所里人,說話時溫文爾雅,一張口又善于唱歌。洞河既水急出高,河身轉折極多,上行船到此,已不適宜于借風使帆,凡入洞河的船只,到了此地,便把風帆約成一束,作上個特別記號,寄存于城中店鋪里去,等待載貨下行時,再來取用。由辰州開行的沅水商船,六十里為一大站,停靠瀘溪為必然的事。浦市下行船若預定當天趕不到辰州,也多在此過夜。然而上下兩個大碼頭把生意全已搶去,每天雖有若干船只到此停泊,小城中商業卻清淡異常。沿大河一方面,一個青石碼頭也沒有,船只停靠皆得在泥灘頭與泥堤下。  到落雨天,冒著小雨,從爛泥里走進縣城街上去。大街頭江西人經營的布鋪,鋪柜中坐了白發皤然老婦人,莊嚴沉默如一尊古佛。大老板無事可作,只腆著肚皮,叉著兩手,把腳拉開成為八字,站在門限邊對街上檐溜出神。窄巷里石板砌成的行人道上,小孩子扛了大而樸質的雨傘,響著很寂寞的釘鞋聲。若天氣晴明,石頭城恰當日落一方,雉堞與城樓都為夕陽落處的黃天襯出明明朗朗的輪廓。每一個山頭都鍍上一片金,滿河是櫓歌浮動。就是這么一個小城中,卻出了一個寫《日本不足懼》的龔德柏先生。  【浦市】這是一個經過昔日的繁榮而衰敗了的碼頭。  三十年前是這個地方繁榮的頂點,原因之一是每三個月下省請領鳳凰廳鎮筸和辰沅永靖兵備道守兵那十四萬兩餉銀,省中船只多到此為止,再由旱路驛站將銀子運去。  請餉官和押運兵在當時是個闊差事,有錢花,會花錢。那時節沿河長街的油坊尚常有三兩千新油簍曬在太陽下。  沿河七個用青石作成的碼頭,有一半常停泊了結實高大的四櫓五艙運油船。此外船只多從下游運來淮鹽、布匹、花紗,以及川黔所需的洋廣雜貨。川黔邊境由旱路來的朱砂、水銀、苧麻、五倍子、生熟藥材,也莫不在此交貨轉載。木材浮江而下時,常常半個河面都是那種木筏。  本地市面則出炮仗,出紙張,出肥人,出肥豬。河面既異常寬平,碼頭又干凈整齊。街市盡頭為一長潭,河上游是一小灘,每當黃昏薄暮,落日沉入大地,天上暮云被落日余暉所烘炙剩余一片深紫時,大幫貨船從上而下,搖船人泊船近岸以前,在充滿了薄霧的河面,浮蕩在黃昏景色中的催櫓歌聲,正是一種如何壯麗稀有充滿歡欣熱情的歌聲!  辛亥以后,新編軍隊經常年前調動,部分省中協餉也改由各縣厘金措調。短時期代替而興的煙土過境,也大部分改由南路廣西出口。一切消費館店都日漸萎縮,只余了部分原料性商品船只過往。這么一大筆金融活動停止了來源,本市消費性營業即受了打擊,縮小了范圍,隨同影響到一系列小鋪戶。  如今一切都成過去了,沿河各碼頭已破爛不堪。小船泊定的一個碼頭,一共十二只船。除了一只船載運了方柱形毛鐵,一只船載辰溪煙煤,正在那里發簽起貨外,其它船只似乎已停泊了多日,無貨可載,都顯得十分寂寞,緊緊的擠在一處。有幾只船還在小桅上或竹篙上懸了一個用竹纜編成的圓圈,作為“此船出賣”等待換主的標志。  【箱子巖】那天正是五月十五,鄉下人過大端陽節。  箱子巖洞窟中最美麗的三只龍船,全被鄉下人拖出浮在水面上。船只狹而長,船舷描繪有朱紅線條,全船坐滿了青年橈手,頭腰各纏紅布。鼓聲起處,船便如一支沒羽箭,在平靜無波的長潭中來去如飛。河身大約一里寬,兩岸都有人看船,大聲吶喊助興。且有好事者從后山爬到懸巖頂上去,把“鋪地錦”百子邊炮從高巖上拋下,盡邊炮在半空中爆裂,形成一團團五彩碎紙云塵。彭彭彭彭的邊炮聲與水面船中鑼鼓聲相應和,引起人對于歷史發生一種幻想,一點感慨。  兩千年前那個楚國逐臣屈原,若本身不被放逐,瘋瘋癲癲來到這種充滿了奇異光彩的地方,目擊身經這些驚心動魄的景物,兩千年來的讀書人,或許就沒有福分讀《九歌》那類文章,中國文學史也就不會如現在的樣子了。在這一段長長歲月中,世界上多少民族都已墮落了,衰老了,滅亡了。即如號稱東亞大國的一片土地,也已經有過多少次被來自沙漠中的蠻族,騎了膘壯的馬匹,手持強弓硬弩,長槍大戟,到處踐踏蹂躪!然而這地方的一切,雖在歷史中也照樣發生不斷的殺戮、爭奪,以及一到改朝換代時,派人民擔負種種不幸命運,死的因此死去,活的被逼迫留發,剪發,在生活上受種種限制與支配。然而細細一想,這些人根本上又似乎與歷史進展毫無關系。從他們應付生存的方法與排泄感情的娛樂方式看來,竟好象今古相同,不分彼此。  日頭落盡云影無光時,兩岸漸漸消失在溫柔暮色里。  兩岸看船人呼喝聲越來越少。河面被一片紫霧籠罩,除了從鑼鼓聲中尚能辨別那些龍船方向,此外已別無所見。  然而巖壁缺口處卻人聲嘈雜,且聞有小孩子哭聲,有婦女尖銳叫喚聲,綜合給人一種悠然不盡的感覺。……過了許久,那種鑼鼓聲尚在河面飄著,表示一班人還不愿意離開小船,回轉家中。待到把晚飯吃過,爬出艙外一看,呀,好一輪圓月!月光下石壁同河面,一切都鍍了銀,已完全變換了一種調子。巖壁缺口處水碼頭邊,正有人用廢竹纜或油柴燃著火燎,火光下只見許多穿白衣人的影子移動。那些人正把酒食搬移上船,預備分派給龍船上人。原來這些青年人劃了一整天船,看船的已散盡了,劃船的還不盡興,三只船還得在月光下玩個上半夜。  提起這件事,使人重新感到人類文字語言的貧儉,那一派聲音,那一種情調,真不是用文字語言可以形容盡致的。  這些人每到大端陽時節,都得下河玩一整天的龍船,平常日子卻各個按照一種分定,很簡單的把日子過下去。  每日看過往船只搖櫓揚帆來去,看落日同水鳥。雖然也有人事上的小小得失,到恩怨糾紛成一團時,就陸續發生慶賀或仇殺。然而從整個說來,這些人生活卻仿佛同“自然”已相互融合,很從容的各在那里盡其性命之理,與其他無生命物質一樣,惟在日月升降寒暑交替中放射,分解。而且在這種過程中,人是如何渺小的東西,這些人比起世界上任何哲人,也似乎還更知道的多一點。  這些不辜負自然的人,與自然妥協,對歷史毫無擔負,活在這無人知道的地方。另外尚有一批人,與自然毫不妥協,想出種種方法來支配自然,違反自然的習慣,同樣也那么盡寒暑交替,看日月升降。然而后者卻在改變歷史,創造歷史。一份新的日月,行將消滅舊的一切。  我們要用一種什么方法,就可以使這些人心中感覺一種“惶恐”,且放棄對自然和平的態度,重新來一股勁兒,用劃龍船的精神活下去?這些人在娛樂上的狂熱,就證明這種狂熱使他們還配在世界上占據一片土地,活得更愉快更長久一些。但有誰來改造這些人的狂熱到一件新的競爭方面去?(引自《湘行散記》)這希望于浦市人本身是毫無結論的。  浦市鎮的肥人和肥豬,既因時代變遷,已經差不多“失傳”,問當地人也不大明白了。保持它的名稱,使沅水流域的人民還知道有個“浦市”地方,全靠邊炮和戲子。沅水流域的人遇事喜用邊炮,婚喪事用它,開船上梁用它,迎送客人親戚用它,賣豬買牛也用它。幾乎無事不需要它。作邊炮需要硝磺和紙張,浦市出好硝,又出竹紙。浦市的邊炮很賤,很響,所以沅水流域邊炮的供給,大多數就由浦市商店包辦。浦市人歡喜戲,且懂戲。二八月農事起始或結束時,鄉下人需要酬謝土地,同時也需要公眾娛樂。因此常常有頭行人出面斂錢集份子,邀請大木傀儡戲班子來演戲。這種戲班子角色既整齊,行頭又美好,以浦市地方的最著名。浦市鎮河下游有三座塔,本地傳說塔里有妖精住,傳說實在太舊了,因為戲文中有水淹金山寺,然而正因為傳說流行,所以這塔倒似乎很新。市鎮對河有一個大廟,名江東寺。廟內古松樹要五人連手方能抱祝老梅樹有三丈高,開花時如一樹絳雪,花落時藉地一寸厚。寺側院豎立一座轉輪藏,木頭作的,高三四丈,上下用斗大鐵軸相承。三五個人扶著有雕刻龍頭的木把手用力轉動它時,聲音如龍鳴,凄厲而綿長,十分動人。據記載是仿龍聲制作的,半夜里轉動它時,十里外還可聽得清清楚楚。本地傳說天下共有三個半轉輪藏,浦市占其一。廟宇還是唐朝黑武士尉遲敬德建造的。就建筑款式看來,是明朝的東西,清代重修過。本地人既長于木傀儡戲,戲文中多黑花臉殺進紅花臉殺出故事,尉遲敬德在戲文中既是一員驍將,因此附會到這個寺廟上去,也極自然。浦市碼頭既已衰敗,三十年前紅極一時的商家,遷移的遷移,破產的破產,那座大廟一再駐兵,近年來花樹已全毀,廟宇也破成一堆瓦礫了。就只唱戲的高手,還有三五人,在沅水流域當行出名。傀儡戲大多數唱的是高腔,用嗩吶伴和,在田野中唱來,情調相當悲壯。每到菜花黃莊稼熟時節,這些人便帶了戲箱各處走去,在田野中小小土地廟前舉行時,遠近十里的婦女老幼,多換上新衣,年青女子戴上粗重銀器,有些還自己扛了板凳,攜帶飯盒,跑來看戲,一面看戲一面吃點東西。戲子中嗓子好,善于用手法使傀儡表情生動的,常得當地年青女子垂青。  到冬十臘月,這些唱戲的又帶上另外一份家業,趕到鳳凰縣城里去唱酬儺神的愿戲。這種酬神戲與普通情形完全不同,一切由苗巫作主體,各扮著鄉下人,跟隨苗籍巫師身后,在神前院落中演唱。或相互問答,或共同合唱一種古典的方式。戲多夜中在火燎下舉行,唱到天明方止。參加的多義務取樂性質,照例不必需金錢報酬,只大吃大喝幾頓了事,這家法事完了又轉到另外一家去。一切方式令人想起《仲夏夜之夢》的鄉戲場面,木匠、泥水匠、屠戶、成衣人,無不參加。戲多就本地風光取材,詼諧與諷刺,多健康而快樂,有希臘《擬曲》趣味。不用弦索,不用嗩吶,惟用小鑼小鼓,尾聲必需大家合唱,觀眾也可合唱。尾聲照例用“些”字,或“禾和些”字,借此可知《楚辭》中《招魂》末字的用處。戲唱到午夜后,天寒土凍,鑼鼓凄清,小孩子多已就神壇前盹睡,神巫便令執事人重燃大蠟,添換供物,神巫也換穿朱紅繡花緞袍,手拿銅劍錦拂,捶大鼓如雷鳴,吭聲高唱,獨舞娛神,興奮觀眾。末后撤下供物酒食,大家吃喝。俟人人都恢復精神后,新戲重新上常這些唱戲的到歲暮年末時,方帶了所得豬羊肉(羊肉必取后腿,帶上那個小小尾巴),大小米糍粑,以及快樂和疲勞,各自回家過年。  在浦市鎮頭上向西望,可以看見遠山上一個白塔,尖尖的向透藍天空矗著。白塔屬辰溪縣的風水,位置在辰溪縣下邊一點。塔在河邊山上,河名“斤絲潭”,打魚人傳說要放一斤生絲方能到底。斤絲潭一面是一列懸崖,五色斑駁,如錦如繡。崖下常停泊百十只小漁船,每只船上照例蓄養五七只黑色魚鷹。這水鳥無事可作時,常蹲在船舷船頂上扇翅膀,或沉默無聲打瞌盹。盈千累百一齊在平潭中下水捕魚時,堪稱一種奇觀,可見出人類與另一種生物合作,在自然中競爭生存的方式,雖處處必需爭斗,卻又處處見出諧和。箱子巖也是一列五色斑駁的石壁,長約三四里,同屬石灰巖性質。石壁臨江一面嶄削如割切。河水深而碧,出大魚,因此漁船也多。巖下多洞穴,可收藏當地人五月節用的狹長龍船。巖壁缺口處有人家,如為造物者增加畫意,似經心似不經心點綴上這些大小房子。最引人注意處還是那半空中石壁罅穴處懸空的赭色巨大木柜。上不沾天,下不及泉,傳說中古代穴居者的遺跡。端陽競渡時水面的壯觀,平常人不容易得到這種眼福,就不易想象它的動人光景。遇晴(www.lz13.cn)明天氣,白日西落,天上薄云由銀紅轉成灰紫。停泊崖下的小漁船,燒濕柴煮飯,炊煙受濕,平貼水面,如平攤一塊白幕。綠頭水鳧三只五只,排陣掠水飛去,消失在微茫煙波里。一切光景靜美而略帶憂郁。  隨意割切一段勾勒紙上,就可成一絕好宋人畫本。滿眼是詩,一種純粹的詩。生命另一形式的表現,即人與自然契合,彼此不分的表現,在這里可以和感官接觸。一個人若沉得住氣,在這種情境里,會覺得自己即或不能將全人格融化,至少樂于暫時忘了一切浮世的營擾。現實并不使人沉醉,倒令人深思。越過時間,便儼然見到五千年前腰圍獸皮手持石斧的壯士,如何精心設意,用紅石粉涂染木材,搭架到懸崖高空上情景。且想起兩千年前的屈原,忠直而不見信,被放逐后駕一葉小舟飄流江上,無望無助的情景。更容易關心到這地方人將來的命運,雖生活與自然相契,若不想法改造,卻將不免與自然同一命運,被另一種強悍有訓練的外來者征服制馭,終于衰亡消滅。說起它時使人痛苦,因為明白人類在某種方式下生存,受時代陶冶,會發生一種無可奈何的痛苦。悲憫心與責任心必同時油然而生,轉覺隱遁之可羞,振作之必要。  目睹山川美秀如此,“愛”與“不忍”會使人不敢墮落,不能墮落。因此一個深心的旅行者,不妨放下坐車的便利,由沅陵乘小船沿沅水上行,用兩天到達辰溪。所費的時間雖多一點,耳目所得也必然多一點。   沈從文作品_沈從文散文集 沈從文:沅陵的人 沈從文:除夕分頁:123

沈從文:憶翔鶴  ——二十年代前期同在北京我們一段生活的點點滴滴一九二三年秋天,我到北京已約一年,住在前門外楊梅竹斜街“酉西會館”側屋一間既濕且霉的小小房間中,看我能看的一些小書,和另外那本包羅萬有用人事寫成的“大書”,日子過得十分艱苦,卻對未來充滿希望。可是經常來到會館看望我的一個表弟,先我兩年到北京的農業大學學生,卻擔心我獨住在會館里,時間久了不是個辦法。特意在沙灘附近銀閘胡同一個公寓里,為我找到一個小小房間,并介紹些朋友,用意是讓我在新環境里多接近些文化和文化人,減少一點寂寞,心情會開朗些。住處原是個貯煤間。因為受“五四”影響,來京窮學生日多,掌柜的把這個貯煤間加以改造,臨時開個窗口,縱橫釘上四根細木條,用高麗紙糊好,擱上一個小小寫字桌,裝上一扇舊門,讓我這么一個體重不到一百磅的鄉下佬住下。我為這個僅可容膝安身處,取了一個既符合實際又略帶窮秀才酸味的名稱,“窄而霉小齋”,就泰然坦然住下來了。生活雖還近于無望無助的懸在空中,氣概倒很好,從不感到消沉氣餒。給朋友印象,且可說生氣虎虎,憨勁十足。主要原因,除了我在軍隊中照嚴格等級制度,由班長到軍長約四十級的什么長,具體壓在我頭上心上的沉重分量已完全擺脫,且明確意識到是在真正十分自由的處理我的當前,并創造我的未來。此外還有三根堅固結實支柱共同支撐住了我,即“朋友”,“環境”和“社會風氣”。  原來一年中,我先后在農業大學、燕京大學和北京大學,就相熟了約三十個人。農大的多屬湖南同鄉。兩間宿舍共有十二個床位,只住下八個學生,共同自辦伙食,生活中充滿了家庭空氣。當時應考學農業的并不多,每月既有二十五元公費,學校對學生還特別優待。農場的蔬菜瓜果,秋收時,每一學生都有一份。實驗農場大白菜品種特別好,每年每人可分一二百斤,一齊埋在宿舍前砂地里。千八百斤大卷心菜,足夠三四個月消費。新引進的台灣種矮腳白雞,用特配飼料喂養。下蛋特別勤,園藝系學生,也可用比市場減半價錢,每月分配一定分量。我因表弟在農大讀書,早經常成為不速之客,留下住宿三五天是常有事。還記得有一次雪后天晴,和郁達夫先生、陳翔鶴、趙其文共同踏雪出平則門,一直走到羅道莊,在學校吃了一頓飯,大家都十分滿意開心。因為上桌的菜有來自苗鄉山城的鵪鶉和胡蔥酸菜,新化的菌子油,漢壽石門的風雞風魚,在北京任何飯館里都吃不到的全上了桌子。  這八個同鄉不久畢業回轉家鄉后,正值北伐成功,因此其中六個人,都成了縣農會主席,過了一陣不易設想充滿希望的興奮熱鬧日子,“馬日事變”倏然而來,便在軍閥屠刀下一同犧牲了。  第二部分朋友是老燕京大學的學生。當時校址還在盔甲廠,由認識董景天(即董秋斯)開始。董原來正當選學生會主席,照習慣,即兼任校長室的秘書。初到他學校拜訪時,就睡在他獨住小樓地板上,天上地下談了一整夜。第二天他已有點招架不住,我還若無其事。到晚上又繼續談下去,一直三夜,把他幾乎拖垮,但他對我卻已感到極大興趣,十分滿意。于是由董景天介紹先后認識了張采真、司徒喬、劉廷蔚、顧千里、韋叢蕪、于成澤、焦菊隱、劉潛初、樊海珊等人。燕大雖是個教會大學,可是學生活動也得到較大便利。當北伐軍到達武漢時,這些朋友多已在武漢工作。不久國共分裂,部分還參加了廣州暴動,犧牲了一半人。活著的陸續逃回上海租界潛伏待時。一九二八——二九年左右,在景天家中,我還有機會見到張采真、劉潛初等五六人多次,談了不少武漢前后情況,和廣州暴動失敗種種。(和斯沫特萊相識,也是在董家。)隨后不久,這些朋友就又離開了上海,各以不同災難成了“古人”。解放后,唯一還過從的,只剩下董景天一人。  我們友誼始終極好。我在工作中的點滴成就,都使他特別高興。他譯的托爾斯泰名著,每一種印出時,必把錯字一一改正后,給我一冊作為紀念。不幸在我一九七一年從湖北干校回京時,董已因病故去二三月了。真是良友云亡,令人心痛。  第三部分朋友,即遷居沙灘附近小公寓后不多久就相熟了許多搞文學的朋友。湖南人有劉夢葦、黎錦明、王三辛……四川人有陳煒謨、趙其文、陳翔鶴,相處既近,接觸機會也更多。幾個人且經常同在沙灘附近小飯店同座共食。就中一部分是北大正式學生,一部分和我情形相近,受了點“五 四”影響,來到北京,為繼續接受文學革命熏陶,引起了一點幻想童心,有所探索有所期待而來的。當時這種年輕人在紅樓附近地區住下,比住東西二齋的正規學生大致還多數倍。  有短短時期就失望離開的,也有一住三年五載的,有的對于文學社團發生興趣,有的始終是單干戶。共同影響到三十年代中國新文學,各有不同成就。  近人談當時北大校長蔡元培先生的偉大處時,多只贊美他提倡的“學術自由”,選擇教師不拘一格,能兼容并包,具有遠見與博識。可極少注意過學術思想開放以外,同時對學校大門也全面敞開,學校聽課十分自由,影響實格外深刻而廣泛。這種學習方面的方便,以紅樓為中心,幾十個大小公寓,所形成的活潑文化學術空氣,不僅國內少有,即在北京別的學校也希見。談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北大學術上的自由空氣,必需肯定學校大門敞開的辦法,不僅促進了北方文學的成就,更醞釀儲蓄了一種社會動力,影響到后來社會的發展。  因為當時“五四”雖成了尾聲,幾個報紙副刊,幾個此興彼起的文學新社團,和大小文學刊物,都由于學生來自全國,刊物因之分布面廣,也具有全國性。  我就是在這時節和翔鶴及另外幾個朋友相識,而且比較往來親密的。記得煒謨當時是北大英文系高材生,特別受學校幾位名教師推重,性格比較內向,興趣偏于研究翻譯,對我卻十分殷勤體貼。其文則長于辦事,后來我在《現代評論》當發報員時,其文已擔任經理會計一類職務。翔鶴住中老胡同,經濟條件似較一般朋友好些,房中好幾個書架,中外文書籍都比較多,新舊書分別擱放,清理得十分整齊。興趣偏于新舊文學的欣賞,對創作興趣卻不大。三人在人生經驗和學識上,都比我成熟得多,但對于社會這本“大書”的閱讀,可都不如我接觸面廣闊,也不如我那么注意認真仔細。  正因為我們性情經歷上不同處,在相互補充情形下,大家不只談得來,且相處極好。我和翔鶴同另外一些朋友就活在二十年代前期,這么一個范圍窄狹生活中,各憑自己不同機會、不同客觀條件和主觀愿望,接受所能得到的一份教育,也影響到后來各自不同的發展,有些近于離奇不經的偶然性,有些又若有個規律,可以于事后貫串起來成一條線索,明白一部分卻近于必然性。  因為特別機會,一九二五——二六年間,我在香山慈幼院圖書館作了個小職員,住在香山飯店前山門新宿舍里。住處原本是清初泥塑四大天王所占據,香山寺既改成香山飯店,學生用破除迷信為理由,把彩塑天王搗毀后,由學校改成幾間單身職員臨時宿舍。別的職員因為上下極不方便,多不樂意搬到那個宿舍去。我算是第一個搬進的活人。翔鶴從我信中知道這新住處奇特環境后,不久就充滿興趣,騎了毛驢到頤和園,換了一匹小毛驢,上香山來尋幽訪勝,成了我住處的客人,在那簡陋宿舍中,和我同過了三天不易忘卻的日子。  雙清那個懸空行宮雖還有活人住下,平時照例只兩個花匠看守。香山飯店已油漆一新,掛了營業牌子,當時除了四個白衣伙計管理燈水,還并無一個客人。半山亭近旁一系列院落,泥菩薩去掉后,到處一片空虛荒涼,白日里也時有狐兔出沒,正和《聊齋志異》故事情景相通。我住處門外下一段陡石階,就到了那兩株著名的大松樹旁邊。我們在那兩株“聽法松”邊暢談了三天。每談到半晚,四下一片特有的靜寂,清冷月光從松枝間篩下細碎影子到兩人身上,使人完全忘了塵世的紛擾,但也不免鬼氣陰森,給我們留下個清幽絕倫的印象。所以經過半個世紀,還明明朗朗留在記憶中,不易忘卻。解放后不久,翔鶴由四川來北京工作,我們第一次相見,提及香山舊事,他還記得我曾在大松樹前,抱了一面琵琶,為他彈過“梵王宮”曲子。大約因為初學,他說,彈得可真蹩腳,聽來不成個腔調,遠不如陶潛揮“無弦琴”有意思。我只依稀記得有這么一件樂器,至于曲調,大致還是從劉天華先生處間接學來的。這件樂器,它的來處和去蹤,可通通忘了。  翔鶴在香山那幾天,我還記得,早晚吃喝,全由我下山從慈幼院大廚房取來,只是幾個粗面冷饅頭,一碟水疙瘩咸菜。飲水是從香山飯店借用個洋鐵壺打來的。早上洗臉,也照我平時馬虎應差習慣,若不是從“雙清”旁山溪溝里,就那一線細流,用搪瓷茶缸慢慢舀到盆里,就得下山約走五十級陡峻石台階,到山半腰那個小池塘旁石龍頭口流水處,挹取活泉水對付過去。一切都簡陋草率得可笑驚人。一面是窮,我還不曾學會在飲食生活上有所安排,使生活過得象樣些。另一面是環境的清幽離奇處,早晚空氣都充滿了松樹的香味,和間或由雙清那個荷塘飄來的荷花淡香。主客間所以都并不感覺到什么歉仄或生活上的不便,反而覺得充滿了難得的野趣,真是十分歡快。使我深一層認識到,生長于大都市的翔鶴,出于性情上的熏染,受陶淵明、嵇康作品中反映的灑脫離俗影響實已較深;和我來自鄉下,雖不歡喜城市卻并不厭惡城市,入城雖再久又永遠還象鄉巴佬的情形,心情上似同實異的差別。因此正當他羨慕我的新居環境象個“洞天福地”,我新的工作從任何方面說來也是難得的幸運時,我卻過不多久,又不聲不響,拋下了這個燕京二十八景之一的兩株八百年老松樹,且并不曾正式向頂頭上司告別,就挾了一小網籃破書,一口氣跑到靜宜園宮門口,雇了個秀眼小毛驢,下了山,和當年魯智深一樣,返回了“人間”。依舊(www.lz13.cn)在那個公寓小窩里,過我那種前路茫茫窮學生生活了。生活上雖依舊毫無把握,情緒上卻自以為又得到完全自由獨立,繼續進行我第一階段的自我教育。一面閱讀我所能到手用不同文體寫成的新舊文學作品,另一面更充滿熱情和耐心,來閱讀用人事組成的那本內容無比豐富充實的“大書”了。在風雨中顛簸生長的草木,必然比在溫室蔭蔽中培育的更結實強劍對我而言,也更切合實際。個人在生活處理上,或許一生將是個永遠徹底敗北者,但在工作上的堅持和韌性,半個世紀來,還象對得起這個生命。這種堅毅持久、不以一時成敗得失而改型走樣,自然包括有每一階段一些年歲較長的友好,由于對我有較深認識、理解而產生無限同情和支持密切相關。回溯半世紀前第一階段的生活和學習,煒謨、其文和翔鶴的影響,顯明在我生長過程中,都占據一定位置。我此后工作積累點滴成就,都和這份友誼分不開。換句話說,我的工作成就里,都浸透有幾個朋友澹而持久古典友誼素樸性情人格一部分。后來生活隨同社會發展中,經常陷于無可奈何情形下,始終能具一種希望信心和力量,倒下了又復站起,當十年浩劫及身時,在湖北雙溪,某一時血壓高達二百五十度,心目還不眩瞀失去節度,總還覺得人生百年長勤,死者完事,生者卻宜有以自勵。一息尚存,即有責任待盡!這些故人在我的印象溫習中,總使我感覺到生命里便回復了一種力量和信心。所以翔鶴雖在十年浩劫中被折磨死去了,在我印象中,卻還依舊完全是個富有生氣的活人。  一九八○年八月十日作于北京   沈從文作品_沈從文散文集 沈從文:爹爹 沈從文:天安門前分頁:123

蕭紅:女子裝飾的心理  裝飾本來不僅限于女子一方面的,古代氏族的社會,男子的裝飾不但極講究,且更較女子而過。古代一切狩獵氏族,他們的裝飾較衣服更為華麗,他們甘愿裸體,但對于裝飾不肯忽視。所以裝飾之于原始人,正如現在衣服之于我們一樣重要。現在我們先講講原始人的裝飾,然后由此推知女子裝飾之由來。  原始人的裝飾有兩種,一種是固定的為黥創文身,穿耳,穿鼻,穿唇等;一種是活動的,就是連系在身體上暫時應用的,如帶纓,鈕子這類,他們裝飾的顏色主要的是紅色,他們身上的涂彩多半以赤色條繪飾,因為血是紅的,紅色表示熱烈,具有高度的興奮力。就是很多的動物,對于赤色,也和人類一樣容易感覺,有強烈的情緒的連系。其次是黃色,也有相當的美感,也為原始人所采用,再是白色和黑色,但較少采用。他們裝飾所選用的顏色,頗受他們的皮膚的顏色所影響,如白色和赤色對于黑色的澳洲人頗為采用,他們所采用的顏色是要與他們皮膚的顏色有截然分別的。  至于原始人對于裝飾的觀念怎樣呢?他們究竟為什么要裝飾?又為什么要這樣裝飾呢?這就談到了他們裝飾的心理問題了。  我們大概會驚異于他們這種重視裝飾的心理罷,如鯨身是他們身體裝飾中最痛苦的,用刀或鐵箭在身上刺成各種花紋,有的且刺滿全身,他們竟于忍受痛苦而為其人的勇敢毅力的表示。而這種忍受,大都是為了裝飾美觀,極少含有其他作用。少年男女到了相當年齡,便執行著這種苦刑,而以為榮。以為假如身上沒能刺刻著花紋,則將來很難找到愛侶。至于活動的裝飾,如各種環纓之類的佩戴物,則一方表示他們勇敢善戰,不懦怯,一方面是引起異性的愛悅,因為他們都以勇敢善斗為榮。身上所佩戴的許(www.lz13.cn)多珍貴的裝飾物,表示他們的富有,是以勇敢奪得或獵取來的。總之,原始人裝飾的用意,一方是引起異性愛悅,一方是引起他人的敬畏。事實上,各種裝飾是兼具此兩種意義的,這實在是生存競爭中不可少和有效的工具。由這些情形看來,在原始社會中男子的裝飾較女子講究,也是因為原始社會的人民,沒有確定的婚姻制度,無恒久的配偶,而女子在任何情形中都有結婚的機會,男子要得到伴侶,比較困難,故必須用種種手段以滿足其欲望。  但在文明社會中,男女關系與此完全相反,男子處處站在優越地位,社會上一切法律權利都握在男子手中,女子全居于被動地位。雖然近年來有男女平等的法律,但在父權制度之下,女子仍然是被動的。因此,男子可以行動自由,女子至少要受相當的約制。這樣一來,女子為達到其獲得伴侶的欲望,因此也要借種種手段以取悅異性了。籍種種手段,便是裝飾。  裝飾主要的用意,大都是一方以取悅于男性,一方足以表示自己的高貴。臉上敷著白粉,紅脂,口紅,蔻丹等。剛才說過紅色是原始人用作裝飾的主要顏色,紅白相稱特別鮮明,不獨引人注目,亦以表示其不親勞動的身分。故牙齒既然是白的,口唇必須涂紅。西洋婦女臉上涂桔黃色的粉,這是表示他們的富有,因為夏天海濱避暑為海風吹拂臉頰成黃色。白色最能顯示臉部和身體的輪廓,原始人跳舞往往在夜間昏昏的燈光和月色之下,用白色在身體驗成條紋,使身體輪廓顯明,易為人注目。婦女用紅白二色飾臉部,也是利用其顏色鮮明,且紅色其熱烈性,易使人感動。中國少女結婚時多穿紅衣紅裙,大概不外這個意義。  女子裝飾亦隨社會習慣而變遷。昔人的觀念,以柔弱嬌小為美,故女子束腰裹腳之風盛行,有“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者的慘事。近來體育發達,國人觀念改變,重健康,好運動,女子以體格壯健膚色紅黑為美。現在一班新進的女子,大都不飾脂粉,以太陽光下的紅黑色膚色的天然風致為美了。黑色太陽鏡之盛行,不外表示其常常外出的習慣而已。 蕭紅作品_蕭紅散文集 蕭紅:索非亞的愁苦 蕭紅:同命運的小魚分頁:123

ACC711CEV55CE


偏光板產業節稅方式
台中大里評價與財務模組會計服務推薦 台中北區移民業務會計服務推薦 節稅方法

arrow
arrow

    a46jfvw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